目前蹲坑DMC和AC/长驻超兽,佛更虹七/研究生毕业肝佛不定就是,以及很想找人唠嗑,可以随意找我唠嗑!私信好友都可以!

【新春·超兽24h】17·战

上一棒@超心塞的多利 

下一棒@若浮 (@悠雪浩长空 代发)

*感谢大家带我玩!!新春快乐!!超兽加油!!

*我搞不好格式慌得一批啊啊啊

*近九千请食用愉快!!


————以下正文————


  当真正触碰到那些坚硬黝岩的刹那,我才感受到,这片放眼望去荒凉瘠薄的土地之下,究竟埋藏了多么厚重的过去。

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摘自冥界公主集撰《冥界回忆录》


  起源

  这是我在一位战士那里听来的故事。这位长辈——根据他的讲述,我确信他甚至也许比父亲,亦或狮王,还要年长一些——他的回忆几乎可以追溯到冥界发展最初的那段时光。这里的发展同样体现了玄易子师父教给我的“平行宇宙相似性”,冥界一如第一平行宇宙中的人类,聚居、部落、接触、战争、融合、发展、再战争、再融合、再发展……认知与信仰,语言与文化,精神与科技,冥界的一切都在以一种对我来说十分熟悉,却又十分陌生的过程进步着。

  在我经历轮回回到冥界的第二年,前去冥界之西勘查的小队传来好消息,曾经的主要矿区之一在这十万年间并没有被彻底损毁。根据夜凌云远程给出的分析,一旦西界矿源重新投入使用,它所能提供的能量足以支撑我们完成五分之一的重建与恢复工作。这使所有人都兴奋不已,但随后西界又接连回报,矿区已经变得相当危险——数量庞大的强异能量野兽早已成了那里的主人,依靠矿源提供的能量繁衍进化,先遣队几乎遭遇了毁灭性袭击。

  我对父亲说,让我亲自去支援。他只沉吟片刻,便答应了我的请求。

  凤羽兽的速度极快,我只用了半天就赶到了西区,恰好赶上西区驻兵与兽群开战。那些巨兽大小已同超兽没什么区别,有那么几瞬我甚至怀疑它们是不是哪些人的超兽形态。战士们被压得节节败退,元气还未回复之前,他们几乎没有余力进入超兽状态。我俯冲下去攻击,将野兽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,一面令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撤退。

  “是天羽!是天羽殿下!撤!快撤!向防区!”我听到他们呼喊着。

  冥界的行动效率我在这一年多里早有体会,几分钟内战士们就完全脱离了战场。假如有人在读这一篇,或许会疑惑,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放心地将王的女儿独自留下。答案很简单,因为“信任”。这是我所发现的冥界独特之处之一,冥界战士之间——乃至整个冥界——存在着一种无言但极其奇妙而坚固的信任关系。他们迅速撤离,不仅因为我的身份,更因为他们对我的信任。

  巨兽比起灵活的凤羽兽实在笨拙太多,我集中异能量发动了一次绝招,彻底击倒了巨兽头领。其他野兽四散而逃,重新躲回了矿区深处。

  我松了口气,回到营地,查看战士们的伤亡情况,准备将情况回复给父亲。正是在这次巡查中,我认识了受伤的西区领队,而他则向我讲述了这个在我出生前很久所发生的故事。

  这位战士来自狮族,隶属于狮王留驻在冥界的后备队,是后备队的指挥官之一。他所讲述的,是冥界历史上影响最大的一次联合。这次联合不仅成功团结了各部族,提升了冥界的实力,更重要的是,它彻底确立了“冥界”这一立场——或者说,信念。联合也注定会带来灾祸,第一平行宇宙有个说法叫“树大招风”,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。它改变了冥界的命运,也改变了我父亲——也就是冥王——的命运;从某种程度上看,它无论是对我父亲本人,对狼族,还是对整个冥界来说,都是意义重大的转折点。

  “殿下,”前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营地之外的平原上,“我们终于回来了。”

  他就以这样的开头,铺开了尘封的过去。

  

  “冥界之盟”

  “殿下,我们终于回来了。”他说,“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。”

  “比起很多年前,这片土地如今已满目疮痍——哈,虽然之前这里环境也不怎么样。真的,殿下。冥界的物理参数迥异于其他宇宙中的地球,至于这些参数所决定的环境,我想您现在一定再清楚不过了。有很多年——漫长得连我都算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年——我们以相当原始与野性的方式在这片贫瘠荒凉的土地上挣扎,就像真正的狮群,结伴,育子,狩猎,守卫领地。石原上也曾回荡过无数歌谣,它们被口口相传,简单而粗犷,传唱着那些从更早时期留下来的故事,也传唱着我们的生活。

  “在这里诞生与成长的族群,无一例外都以活下去为第一要务。那时冥界人从一出生,就背负着巨大的压力——不仅是这里仿佛黑洞内部的自然压力,还有另一种来自黑洞之外的压力。我们对抗自然,对抗人力,在这里唯一能够活下去的路只有——”

  “让自己变得强大,成为强者。”我说。

  他点点头。

  “也是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发现并且学会了掌控异能量。再然后,就是不断地优胜劣汰,直到我们的异能量足够深厚,来抵抗强大的压力。”

  “但父亲曾告诉我,冥界引力并不是反抗就可以克服的。”我疑惑道。

  “没错,殿下。”前辈抚了抚被吊得安安稳稳的胳膊。然而这并不是医士的功劳,医士只给他绑了吊带而已。我亲眼看着前辈自己接上了脱臼的胳膊,又用应急医刀剜出扎进去的一颗尖牙。

  “千万年来,我们和压力作着无休止的抗争,但我们也在抗争之中逐渐适应了它们。用您熟悉的概念来说……恕我冒昧,第一平行宇宙怎么说的来着?”

  我笑着回答:“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。”

  “对,”他也笑了笑,“适者生存。我们演化出了七大平行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异能量结构,只要稍加控制,就能够完全适应冥界的高压环境。”

  在初至冥界的旅途中,父亲曾亲口告诉我有关冥界引力的事。当明白其中原理的瞬间,我身上沉睡的冥界血脉便如前辈所言刹那苏醒——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转变。我甚至没有惊讶,为什么仅凭虚空中听到的一段话,自己就成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在强大引力下能够一直轻松站立的人。

  “我们能够和这里兼容,能够和黑洞兼容,但我们却和冥界之外无法兼容——至少在那位站在我们面前之前,这是件不可能的事。”

  前辈说完便沉默了,陷入回忆之中。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,却也不好打破这份沉默,于是只静静地立在他身边。他的头始终微微昂着,目光时而飘忽时而凌厉,眼中时而迸出熠熠光彩。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,他似乎置身于某种漩涡中,被激流与猛浪裹挟着,沉浮不定。战士们简单低沉的交流从营地里涓涓而出,我和前辈站在营门前,向远方遥望着。矿区峰岩狰狞竦峙,线条仿佛寒刃般凌厉地切断了天空。兽吼声不时从矿区内钻出来,又消散在矿区外的平原上。

  我正神游时,前辈脸色一亮,突然抬起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,指向矿山左侧。

  “殿下,你看,冥界又能看到夕阳了。”

  我随着他的手望去——

  那是一弯如同巨大金钩一般的太阳,从山峰罅隙中慢慢伸出来,停在山顶上。它像一片灼热的铁,闪耀着来自炼炉的明赤亮金,深深熔进天空中,激出苍白的云气。我从未见过如此景象,冥界的白天往往只是白天,天空足够明亮,满布奇形怪状又色彩斑斓的云群,却不见太阳。迄今为止,我也不过见了两次——两次都在正午,而且转瞬即逝。

  “冥界很难见到这种情况,”他向我解释着,“这里的气压强大而又稳定,空气间的对流不多,云层虽然有形状色彩变换,本身却很稳定,见到夕阳的概率很小。月合日的现象虽然很常见,但发生在傍晚时却十分稀有。这两样同时出现的概率会更小。”

  “那您说的‘又’是指——”

  “我只见过三次夕阳出现,一次是十万年前圣战前夕,一次是……”他略显不安地犹豫着。

  “哦?”

  他还在犹豫,但我坚定地望着他。

  “是……是夫人去和谈,被带走的那天傍晚——请宽恕,殿下……”

  我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,又慢慢松开。

  “没关系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笑了笑,“继续可以吗?”

  他微微一怔,继而笑道:“谢谢。您和夫人很像。”

  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,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。我问:“那,还有一次呢?”

  “那是更久之前,唯一一次浑圆夕阳出现的时候。”前辈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,但他的眼中却放出异样的神采。

  “我绝对不会忘记那一天——殿下,如果您去问那些和我同样年岁的人战士,他们经历过的最刻骨铭心、最震撼绝伦的战斗是哪一场,回答一定会和我一样:不是十万年前的圣战,也不是击败鬼谷,而是更久之前,在冥界千百年才可能出现一次的浑圆夕阳下,两个人与两头猛兽的战斗。”

  我静静地听着。

  “事情的起因是‘豹’。”他说,“那时我们刚刚发展起来,所有部族的领地算在一起,仅包括以冥界之门为中心,以及向外不远的地方;实力也只堪堪守住属于我们的部分领地。有一天夜里,豹族突然被什么人袭击,我们察觉到了极其强烈的异能量波动。狮王发现后立刻让人通报其他族群,一边带领我们驰援,但等我们赶到战场时,豹族早被扫荡一空。”

  “豹?”

  “是,殿下。玄豹。”

  他的话令我想起一位朋友,这位朋友曾告诉过我一些事。我隐约觉得,这个故事可以解答她心中,也是我心中的某些疑惑。

  “那夜无星无月,就算冥界刚懂事的小孩子都明白,这是个发动进攻的好时机。所以虽然眼前的聚落看起来早已空无一人,我们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。狮王把我们分成了三队,一队他自己带领,另外两队交给了两位狮族历史上最年轻的副官——金狮和银狮,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盯好外围,防止意外。”

  我有些惊讶:“最年轻的副官吗?”

  前辈爽朗地笑了:“‘能力的大小,和资历毫无关系’,这就是冥界的观念。他们被狮王提拔上来时,可比狮王当年做副官时还要年轻几岁呐。——你们两个!”

  不远处刚刚跳下狼背的两个战士闻言,立刻来到我们面前:“殿下,领队。”

  前辈问了两句矿区的消息,得到的答复是,野兽们没有再离开矿山洞穴。他想了想,让他们通知各小队,准备埋伏夜袭。

  “它们夜晚会出来游荡,”前辈向我解释,“我们本想利用它们白天的懒散把它们一举击杀,但就今天的战局看并不成功,多亏殿下及时赶到。”

  我忙道:“我只是做了该做的而已。”

  前辈摇摇头。

  “殿下没有必要推辞,您救了我们,这是事实。如果那天晚上我们像您这样及时赶过去,豹族也不会被屠灭。”

  “屠灭全族?!”

  “是。狮王让金狮银狮各领一队在外接应以防不测,自己带领其中一队小心地深入了豹族的领地,我也在里面。”他说。

  “为了安全,我们放弃了照明,凭着夜视开始侦察。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生还者,也没有发现任何袭击者的线索,所见到的只有一潭潭凝固的血,染着外来异能量气息的武器与铠甲,还有随处可见的尸体——他们趴着,跪着,躺着,睁着眼,闭着眼,笑着,哭着,被悬叉在半空,等等——各种各样的尸体。袭击者看起来不讲究什么技巧,他们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,就是杀死他们眼前任何活着的生物。我并非没见过战场,但那里的惨烈,还有空气中凝重不散的浓烈血腥味儿令我忍不住地作呕……”

  前辈说到这里,深深吸了口气,似乎在克制自己的不适。

  “我们紧绷着弦,迅速把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,最后在一片荒原发现了豹族酋长和他的从卫。他明显是追击着什么离开领地的,但奇怪的是,他的尸体最后靠在死去的玄豹王身上,神色很平静,面对着领地的方向。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,追击行进的痕迹在某处突然消失,狮王当时猜测,消失的地方其实是个通路,袭击者就是从这里撤走的。

  “我从未见过狮王露出如此冰冷的表情,他站在豹王的尸体前,一只手扶在战狮颈间,另一只手猛地攥起拳来——我猜,如果力气再大一点,那只垂下的拳头就能把手甲捏个粉碎。

  “我们把豹王和玄豹,还有战死的从卫们带了回去。狮王返回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金狮银狮立刻回防狮地领,全地戒备,直到他回去为止。‘这不是一般的袭击者,’狮王告诉他们,‘有些不对劲。’等回防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,狮王才下令,让我们把豹族的尸体处理好。这实在是件苦差事,有那么多人——虽然非亲非故但同根同源的人——嗐,我还和其中一个豹族小队长私底下比过拳脚,结果我们都被各自首领罚了一天禁闭。”

  前辈脸上露出些笑意,我却丝毫笑不出来。我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,即使我与朋友们战胜鬼谷,那也仅是一场动人心魄的战斗,而不是战争。

  “袭击发生在后半夜,我们撤回狮地领时,天色已近黎明。狮王派出所有探哨,打探第五平行宇宙其他部族和地方的消息。豹族被荡空的消息震动了整个冥界,各族之间的传令兵都在飞速来往。远在另一端的凤凰族并无动静,似乎毫不知情;而我们这边,虽然大家面上没什么,其实早已人人自危。”

  前辈顿了顿,苦笑道:“我们害怕了。殿下,我们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——有人在盯着我们,甚至能轻而易举杀掉我们;我们从黑暗中无往不胜的猎手,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。我们连冥界之门内的强压都能抵抗,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都能生存,但还是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穿越过来,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掉上千友族,甚至斩杀首领然后全身而退。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,原来我们一直都是井底之蛙。殿下,您能相信吗?我们这些令人胆寒的猛兽,居然也有害怕的一天。”

  “每个人都会害怕。”我望着西山说。金钩已经渐渐下沉,夜色迫不及待地涌上来。“前辈会害怕,我也会害怕,就算是超兽战士,也会有彷徨担忧的时候。”

  “甚至父亲,也会害怕。”我想,但我没有说出口。

  前辈轻轻拍拍自己的伤臂:“回营吧,殿下。冥界的夜晚可不好受。”

  他引我到主营中,请我坐下。冥界的夜来得很快,气温迅速降得极低,前辈点亮营灯,发动了营地配备的取暖装置,很快营帐里就暖烘烘的。

  “我们就这么防备了好几天,直到第五天的这个时候,事情才发生变化。我那时是狮王主营的巡卫长,正分派人手增强警戒,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主营前的荒原上。他穿着黑色铠甲,戴着面具,黑色披风随着他的步伐跳动着。”

  “所以他是……”我猜测着。

  前辈笑笑:“殿下的父亲。”

  “冥王——”他接着说,“即使他那时非常年轻——身上却有种任何人都没有的奇异气质。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,因为我们和狼族之间的关系一直很不错,狮王和冥王也早就相识了。但我每一次看到他的瞬间,全身都会紧张起来。不是害怕,殿下,而是那种……猎手蓄势待发,聚精会神,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兴奋与激情。他似乎天生带着某种领导力与洞察力,能够激发出冥界人心底最深处的力量。

  “我还没有派人去通报,狮王就已经从大营中走了出来。事实上我根本不用去通报,因为冥王的异能量太独特了,而且太强大太明显——明显到连最普通的冥界战士都能敏锐地感觉出他的接近。狮王迎接了冥王,他们在营门见面时只互相颔首致意了一下,便并肩进了大营。

  “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,只记得他们谈了很久,直到我们的火焰照透漆黑的夜空。随后几天,狮王总是带着金狮银狮早出晚归,也不知道去做什么。再然后,就发生了第二件震动各部族的事。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“老一辈的冥界战士,都叫它‘冥界之盟’。”

  “冥界之盟?”

  “是。由冥王第一个提出的,‘冥界之盟’。它要互不侵犯,互不干涉,互惠互利,互援互助;它还要联合整个冥界的力量,来抵御任何潜在的威胁。

  “其实它的出现只是顺应潮流罢了,联合的愿望早在我们被歧视时就已萌芽,只是缺乏契机与合适的人选而已。现在契机有了,人选也有了,联合是自然而然的事。但按照冥界的规矩,我们必须要确认,立约者是否有足够的实力承担起这份立约的责任。”

  “那要怎么确认?”

  “战斗,回归最原始的一场战斗。”前辈说,“在冥界的传统里,立约的人,必须要一战击败盟约内除他之外的最强者,这份盟约才能被所有人承认;而立约的人,也会被所有人监督,一旦做出不利于盟约的事,所有人都会同他为敌。换到这里就意味着,冥王必须击败除狼族之外,其他所有部族里的最强领导者——因为领导者也是每个部族里最强的人——这份盟约才能被我们承认;而他自己,也会站上风口浪尖。”

  “所以和父亲战斗的人就是……”

  “没错,狮王。”前辈的眼中熠熠闪光,“他们约在了一天黄昏,而战斗的地方,就在矿区另一端的石原上。我至死都不会忘记那天的景象,那种酣畅,那种壮势,那种爆发的力与智慧——”

  我不禁向前倾了倾身子。那是属于父亲的战斗,是属于我一位亡去尊长的战斗。

  “我们几乎与狼族同时到达的这里,双方族人分列在这片石原两端。还有其他部族的见证者,他们都静静地等着这一场战斗。就在我们等待的时候,突然有战士的狮兽躁动起来,随即我们看到了自己脚下渐渐向前伸长的影子。人群开始激动不安,纷纷向背后西天望去,我也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——一轮巨大的、点燃了整片西天的夕阳,像一只灼灼巨眼,悬在地平线上。我仿佛被它攫住了,它那么热烈,却又十分温和,那么远又那么近……夕阳的出现和云层变动引来了风,我被夕阳的光芒拥抱着,沉浸在凉爽的风里,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……

  “狮王似乎并没有看背后的夕阳,但我敢保证他感觉到了。我看到他挺直地立着,身上战甲被夕照染上一层柔金,披风如血如焰,在风中扬着。他的身左便是战狮,也是我们狮群的王。狮王有一搭无一搭地抚摸着战狮的鬃毛,但我能感觉到,他全身都在戒备,都在蓄势。

  “我的思维在夕阳与风中飘远,直到被一声穿透天地的狼嗥唤醒。听到那声狼嗥的时候,所有人都颤了一下,连狮王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对面的战士和狼群像波浪一样打开,拥出了他们的首领——冥王和狼王。他们仿佛从涌着耀金泡沫的黑色的海洋中走出来,一步,一步……迎着夕阳走出来,冷静,稳健,坚定……冥王铠甲上的尖角闪着冷洌的光,他的黑色披风也扬起来,上面是线条锋锐的狼族图腾——在那一瞬间我仿佛觉得他不是走向我们,不是走在荒原上,而是独立行走在宇宙中。他的铠甲上是星辰,披风则是黑暗无尽的宇宙之渊……他的眼睛望过来——目光毫无波澜地望过来——但极具穿透力,我在这样的目光前仿佛赤裸裸的婴儿……

  “当他停下的时候,石原上的空气便开始慢慢沸腾,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战士都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的武器,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。狼王也在冥王的左手边,但他们之间保持着距离,甚至随着冥王的前进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。之后我发现了,狼王并不关心冥王——不,不是不关心,而是此时不需要关心——它只关心它面前的对手。狼王从出现起,就一直是准备攻击的姿态,并且谨慎地在狮王与战狮之间来回关注,当它随着主人的脚步停下时,我惊讶地发现,它的位置几乎可以同冥王一起立刻对狮王与战狮形成夹击。

  “太妙了,殿下,这一招太妙了……我在阵中,所以并不知道狮王是什么表情,但我相信他的斗志也开始灼灼燃烧。他放开了战狮,走上去,步伐也比之前坚定而有力。我听见他只致意了一声“冥王”,就向前面的荒原走去;对面也只回答了一句“我来了”,也向前方走去。随之还有一匹悍狼,一头猛狮,头颅压低,亮出獠牙,渐渐离开主人的身边,小心地查探对方的动静——

  “战斗开始了。那是一场不依靠任何异能量,最原始最狂野的战斗,强攻,防守,诱敌,反击……我从未见过狮王这样战斗过——大开大合,毫无顾忌,完全将他身体的力量与技巧全部灌注到每一次攻击和防守上。刚开始还仅是人对人,兽对兽,但突然之间,战狮甩开狼王向冥王冲了过去……荒原上激荡着兽吼与铠甲撞击的金属脆响,我看到战狮高昂的头颅和抖扬的长鬃,看到狼王凶厉的眼和跃起的身躯,看到狮王的猛拳和冥王的硬格……

  “他们明明只需要面对对方一人一兽,却都像在与一整支队伍作战,尤其冥王和狼王……”前辈抓起水袋灌了一口,激动道,“殿下,我到现在再没见过比冥王与狼王更默契的配合!他们简直心意相通——不,不是心意相通,他们根本就是一体的!

  “冥王的攻击有时像一道锐利的锋刃,有时又像一柄沉猛的重锤……我们所有的狩猎技巧与战术,古老的或者新生的,甚至是我们前所未见的,在那场战斗中展现得淋漓尽致,似乎冥王面前的任何阻碍都会被他亲手粉碎。嘶吼与呐喊撕开了云层,连阳光都随着大地的震动颤抖;人影与兽影撞击交错又分离,我甚至看到飘飞着折射出光芒的汗水。殿下,请相信我,那是一场真正拳拳到肉的较量,是智谋与力量的较量,是整个冥界爆发出的无声但最有力的宣言!”

  前辈的拳重重击在行军桌上,仿佛战斗的是他一样:“观战的人都抛开了原意,只为他们呐喊……在那一刻我们不再属于各个部族,而属于整个冥界!”

  我听得热血沸腾——

  “最后一击两人一定都出了全力,冥王按着扑过来的战狮一越而过,像一头真正爆发的狼压了上去。我听见清晰的格响,坚硬的地面居然因此一击而扬起了粉尘……

  “粉尘散后,冥王与狮王还是稳稳立在两端,但这次却不同了——狮王架着胳膊,战狮低吼着;冥王却抬手抚上了蹭在身边的狼王的脖颈……

  “我听见冥王赞扬道:‘狮地之王,果然名不虚传。’

  “狮王大笑起来,放下了手臂。披风一扫而过,我发现他整条左臂的护甲竟然被击了个粉碎。‘冥王,我输了。’他朗声道,‘狮族世代以冥界为先,也将永远以冥界为先。凡违背冥界之盟者,军法而论!’

  “那时夕阳已然半沉下去,冥界厚重大气下积聚的云层缓缓流动着齐诡瑰丽的颜色。他们在我们的欢呼中走上去,抬起各自的左手,郑重搭在对方的肩上。这是冥界盟约的象征,是战友与手足的象征。‘冥界之盟’在那一刻开始生效,我们的命运也在那时发生了改变……”

  前辈讲到结局的时候神采飞扬,我能看出,他从未后悔过追随狮王做出这个决定。他们在那之后所经历的一切,我还有相当充足的时间去了解,它们应该被记录,作为这些人的记忆,作为冥界的记忆,作为这个宇宙中物质与精神的一部分。

  大营外传来兽吼声,埋伏在营外的战士们已经对来自矿区的偷袭兽群发动了进攻。

  “走吧,殿下,”前辈站起来,拿起长刀,健步跨出营帐,“战斗开始了。”

  

  狮王手稿

  这是我在几个月后探访狮王最后的驻地时,在他的行营里发现的一份手稿。他的驻地距冥殿不远,而且从天空俯瞰,它恰好卡在要道上,截断了那片区域唯一可以通向冥殿的通道。父亲曾在鬼谷余波平息后来过一次,但仅停留了很短时间;随后他便将这处驻地全权交付给狮族战士,并向他们保证:即使冥殿化为残垣,这里也绝不会陨落。

  当我走到驻地岗前,请求狮族士兵允许我进去探访时,他们的表情略显惊讶:“殿下不必这样……”

  我摇摇头:“你们已经全面接管了这里,这意味着我——哪怕是父亲——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特权。”

  于是他们同意放我进来,并许诺我可以随处走走。正因如此,我才得以走进狮王的主营,看到那些手稿。我没有移动原件,只是做了一份副本用于整理;现在它们还保存在那片驻地里,仍然保持着狮王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。父亲在那里留下了隐蔽而强大的异能量,足以使之成为最坚固的堡垒。

  以下就是我整理出来,书写于“冥界之盟”前后的内容,或许能够帮助后来者们一窥当时事件的全貌。

  

  十四日。冥界平安。第三第四队换防。

  十五日。冥界平安。凤凰族一支小队驻防在了凤罅裂谷,虽然此处并非冥界领地,但其与冥界领地相距不过四十二冥里。意图不明。

  十六日。冥界平安。凤凰族小队撤防。

  十七日。昨夜发生强烈的不明异能量扰动,扰动后冥界异能量分布似乎出现了异常。有可能平行宇宙之间发生了弱干涉,能量异常聚集或将转变成宇宙之间的通路——折跃点。目前干涉对象无法确定,也许是邻近的平行宇宙。

  十八日。冥界平安。但异能量异常区域性集中现象在加强。

  十九日。个别异能量集中点达到形成通路的临界值。全军戒备。

  二十日。第一个折跃点形成。全军战备。其他部族也早已注意到这种现象。

  二十一日。没有异常。折跃点数量增加至三个。

  二十二日。没有异常,折跃点数量没有增加,但能量也没有减弱的迹象。

  

  狮王的手稿绝大多数都像以上记录的那样,只有寥寥数语,简洁明了地记录当时冥界的情况。他很少写关于自己的事,更多的是下属、战士和领地内族人的情况。但二十二日之后,记录却消失了五天,直到一份标明“二十七日,夜”的手稿出现。

  这份手稿罕见地以狮王自己的视角出现,并且令人惊喜地填补了“冥界之盟”故事的空白。

  

  二十七日,夜。令金狮银狮交替巡防。二十二日夜,豹族领地范围内出现非冥界强大异能量波动,其中非冥界的异能量与白虎族十分相似。我们赶到时,豹族已无一生还。豹王的追击痕迹莫名消失在曜石滩上,那里应该有个通路才对。

  我有预感,这次针对的并不是豹族,而是整个冥界。

  我们似乎被盯上了。

  今日冥王来访,告诉我,那夜距豹族不足三十冥里处突然打开了一个折跃点,它是利用这次的宇宙间弱干涉,施以人工控制而打开的可控双向折跃点。折跃点的另一端,是第七平行宇宙的北境雪原。

  我立刻明白,他已经去了第七平行宇宙。

  他望着我,说,冥界必须成为一体。随后他又说:“我们已经被盯上了。”

  有些事,我必须要追查清楚。

  “冥王,在我们之前,你见过活着的豹王,是不是?”

  冥王果断地承认了,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会不会惹人非议。不,他绝对意识到了,但他还是选择说出来——他想做什么?

  “是。我察觉到了异能量异常,为了节省时间,只带了狼王去。豹王就死在我面前。”他说。

  我默然。

  但冥王很快继续道:“豹王告诉我,那一切是一支他从未见过的白虎精锐干的。他命令从卫无论如何都要追上那群人,哪怕处理掉一个,也是为整个族群报了仇。他希望我也能跟去,代替他领导他们。我在折跃点断裂的瞬间与狼王赶了过去,但那之后,我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描述的那样。”

  冥王神色渐渐寒下去:“和从卫战斗的,并不是白虎部队,而是平民。”

  我明白了。

  “恐怕现在整个圣界都知道了。”我压低声音,“我在豹族领地中没有搜到他们的任何痕迹。”

  “他们不会留下证据,”冥王说,“他们只需要创造一个事实——一个完全以我们为主角的事实。”

  我预见到一片黑暗:“他们会说,是我们主动挑起冲突,并且开始对我们用兵。至于豹族,谁知道那是不是我们自行吞并的——毕竟在他们眼中,我们的本性就是嗜血。”

  冥王的目光告诉我,我的猜测是正确的。

  “是雪皇?”

  “不。雪皇是强者,她虽然和我们阵营对立,但绝不会用这种卑鄙伎俩。”他摇摇头,“还有一股我们都不清楚的势力存在。”

  “我们怎么办?”

  冥王果断道:“联合。还有,你的猜测成立的前提是,白虎精锐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,在这场战役中他们完全占得高地。”

  我隐隐察觉到什么:“你意思是……”

  “豹王在临死前,把玄豹异能锁交给了我。”

  “异能锁?!”

  “没错。白虎精锐并没有把它抢走,似乎是故意留了下来。而把它扔在一群尸体之间,暴露在旷野上……”

  “没有人会抵挡异能锁的诱惑,尤其在冥界这种地方。”

  “所以这就是他们留下的一条线,为了到时候令‘我们自相残杀’这一猜测更有力。” 

  “那它在哪儿?!”

  冥王抬起手,异能量凝出异能锁的虚像:“它现在在第七平行宇宙,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主人——这足以打乱未知势力的计划。我在异能锁中注入了自己的异能量,可以保护它不受损害。”

  说着他看向营帐外,声音冷冽得仿佛换了一个人。

  “狮王,我们只能不断向后拖延——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。”

  

  这便是那日父亲与狮王在营地中的谈话。甚至我都能看出,在这件事上,无论父亲如何选择,作为当时最强的狼族的首领,他都会背上一份令人百口莫辩的质疑——“这一切是不是你干的?异能锁是不是故意放在第七平行宇宙,栽赃圣界的?是不起故意引发与第七平行宇宙的矛盾,以达到联合的目的?”

 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,在狮王随后几天的手稿中,他潦草地对这些质疑做了记录。而他在每条记录的后面,都只写了一个字:战。

  冥界人有时不需要相信某个人,只需要相信事实。而有一个事实是所有人无法改变的——那天波动强大的异能量中,有不可忽视的白虎族异能量。所有冥界部族都会感受到这股异能量的独特性,因此狮王只需要创造一个契机,来将这个事实更深地明确给冥界。

  所以,狮王选择了战,以强者的信念与姿态去战。

  根据后几天的手稿,既然实力强劲的第二大部族率先表露出联合的意图,其他部族便更没有理由再去反对,更何况他们本身早已渴望联合。狮王早出晚归的探访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果,所有部族都站在了“冥界之盟”一边。

  而父亲看到的战争终究还是来了。十万年前,他与雪皇同归于尽。我的朋友,也是超兽战士之一的风影告诉我,父亲那时已经知晓未知的危险势力是谁,但他只派出了为数不多的兵力去阻止他们。

  “也许他已经预见到那样的结局吧,所以他权衡之后选择了最优解,既有可能抓到证据,也能保证伤亡最少。”她说。

 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。在我看来,他并不是预见,而是尽一切可能增加自己面前的选项,令事态尽可能按照自己的设想轨迹发展而已。正如圣战,他明明可以战死沙场,却选择了在冥界中心埋下玄冥黑洞,甚至亲身被玄冥之棺束缚,打乱鬼谷的安排。他总是在一步步脱出别人既定的设计,将其引入自己的设计中;他总是在与什么抗争,并将其转变成达成目的的垫脚石。

  这便是父亲的战斗,是他一生从未停止的战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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